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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,

等待随便哪种未来。”

【民国向】浮世三千

·一个关于救与不救的故事

·涉及洋灵,卜岳,异坤

·我开始写的时候是民国背景,后来就emmm

·知道小鹅生日在冬天,但是私心想写紫藤萝

·认真就卜了吧




“浮世三千,吾爱有三……”蔡徐坤绸缎似的光滑绵软的音色轻声出口,倒也是几番缱绻意味,可惜他手下的几个打手却全然不似他一般温温柔柔。


“你倒是个会吟些酸腐句子的,可惜啊……”白玉一样的手执了一把扇,扇面抵在那人下巴处轻挑,素白纸面上猩红点染,似花雨似烟火的惊心动魄。“可惜做我们这行的,没一个爱你这样的,你又何苦放过那三千浮世?”


他像天生既聋又哑,低着头不肯说一个字,也从没抬头看蔡徐坤哪怕一眼。


本地人都知道,蔡徐坤平常佩的折扇,都不过是素扇罢了。


但饶是蔡徐坤也爱他漂亮流畅的下颌线。


或许这里还有一个人会吃他这套呢。蔡徐坤记得王子异教他的那个洋词,嘴里念出时带着一种奇异韵律,有关情爱,却总难参破。


*

李英超排行老幺,是帮里少见的会读书识字的。这人长得斯文清秀,说话也温雅客气,带出门总被认为是哪家的少爷公子,但就是从来不爱笑。卜凡自己过的是刀尖舐血的生活,可那些血雨腥风却半点都不忍心让弟弟沾着,走到哪都骄傲地拍一拍李英超并不壮实的肩膀,说瞧见没这就是我弟弟。


李英超每年的生辰都是大操大办,更何况今年满二十。帮会里人声鼎沸,送礼的祝酒的绕了里三层外三层,喜庆热闹极了,卜凡喝得脸色发红,倒露出几分平常没有的憨态来。他一面防着别人灌李英超,一面又舒舒服服地听着奉承话,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还能再喝上几轮。


如果蔡徐坤不出现的话。


他像是铁了心地要刺破这和睦喜乐的融融氛围,一身的白格外晃眼。但他毕竟是在笑着的。“听说小公子今个生辰,我便也来凑个热闹,卜大哥不会怪罪我吧?”


四周忽然静得出奇,每个人都在盯着中央穿白袍子的人,而卜凡的眼神仿佛出击前的猛兽直要将他开肠破肚,可是蔡徐坤就是有本事端的是一派从容不迫。


卜凡刚要斥骂出声,便觉有人按住了他,竟是平日不爱言语的小公子。“蔡先生不是空手而来吧?”李英超声音不大,但足够威慑。


“那是自然。我为小公子准备的可是份厚礼呢,您一定喜欢。”话音未落就抬了个血肉模糊的人进来,鲜血滴答淌了一路,像是什么诡异而鲜艳的祭文。


卜凡终于忍不住发作,抡起一个酒瓶往他身上砸:“蔡徐坤你什么意思?那批他娘的枪支弹药大不了送你便是,你以为我这么稀罕?我弟弟二十岁生日见不得你这般霉头,趁我还不想动手就快点滚!”


蔡徐坤侧身闪了闪,酒液和玻璃碎片尽数撒在地上人的身躯。他眉间显出隐隐的不悦,但依旧笑着:“这位便是来交易枪支的英国代理,我看他知书识字的,就想着送来给小公子解解闷,卜大哥何必大动肝火?”


两方相互对峙着,空气里都是酒和血的气味。


然而这时,那个哪怕被酒溅被玻璃砸也一声不吭的人,动了一动。


他抬头看了李英超一眼。


突然之间,所有人都看见脸上常年不见半点笑影的李英超唇角微微上勾,是个很醉人的笑。


尽管眼里是化不开的寒意。


他只是不明白,曾经当是有多少分难舍难解钻心刻骨,才会让他在苍茫浩渺的岁月重影里,隔了无尽的人头攒动隔了狼狈不堪的血肉皮囊,于那匆匆一眼中他还是认得他。


“那我谢谢蔡先生的苦心了。”李英超慢慢地说,“您真是懂得投其所好。”


*

李振洋算不得是李英超的哥哥。他俩的关系又远又七拐八扯,反正李英超从来说不清。好在他们都姓李,有人问起便只要答句哥哥就能应付过去。


可是总有人以为他们是亲兄弟。李英超每每都不满意:“我们长得哪里像了?”


这时候李振洋就过来亲昵地捏一捏他的鼻子:“还不是都看我对你这小祖宗百依百顺?”眯着眼睛笑的样子慵懒又温柔。


于是李英超爱叫他哥哥,洋哥哥。每唤一声都是少年人心头的隐秘爱语,铺天盖地都是盛大的满足。他的哥哥啊,嘴里说来好似千般万般不情不愿,出手教训他时装模作样没轻没重,可眼角眉梢的喜爱总是藏得不好,狡黠的少年一眼就能看穿,一见便生欣喜。


他给李英超剥过橘子,为他摘过初春的草莓,假惺惺地争抢他碗里不爱吃的菜,捎带过外国的糖果也陪他啃过街头的冰糖葫芦。他教会他游泳,又按着他的手掌扣下第一管枪的扳机,每个动人的诗句里都有李振洋的声音。他残忍地插足了李英超青春里的每一处缝隙,满满当当。在十七岁的冬天,也是他教给了他一场最壮阔的别离。从他在故事里谢幕的一瞬间,李英超的少年时代也随之破碎远去了。


那场大雪裹着炽热火焰,浓烟刺得李英超双眼发疼泪水横流。他身上汩汩地冒着血,还没放干,可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空荡荡的连寸骨灰都不剩下,风一吹就立刻消亡。他在被火焰炙烤,他在被积雪深埋。他已经站立不住,可他必须站着。他在等他的哥哥,他答应过会来救他的。他的少年在末日般的茫茫火景与漫天风雪里猛然抓住了命运的隐喻,他此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场或许永远不会发生的救赎是何意味。


而他仍然等待着那个人的救赎。


可那是仅有的一次,李振洋没有像说的那样,对李英超百依百顺。


大火从夜晚烧到白昼,艳丽的火光与初晨的太阳破开万丈金红,耀眼夺目。血溅三尺,陈尸遍地,光辉灿烂。大厦轰隆隆地一夕倾塌,那是他一个人的一拜天地。


*

卜凡真是怕了李英超了。


当初他把人捡着的时候,半个身子埋在雪里,人被熏得麻黑,一道道的又都是血,白的黑的红的浑作一团,活像是某个人带他看过的抽象画作。可是他又想,王家的人真是不好,这点活都干不利索,白让他卜凡占了便宜。


李英超后来为卜凡细致罗列屠戮王家的桩桩件件时,眼睛一眨不眨,那里头生生要燃起滔天的血火和大雪。


恐惧仅仅是一瞬间的。但那种情绪再没能在他心里彻底拔除。他吸着满口的烟对岳明辉说,这棋我怕是下错了。


你下错了啥?是爱上那小家伙了还是怎的?岳明辉一笑就露出点虎牙,看得卜凡心里痒。


瞎说个啥。我喜欢谁你心里没点数么?卜凡把烟给掐了,神情透着点狠戾。小崽子看着乖乖巧巧的,心肠比谁都硬都毒,我驾不住他。你当初就是想着坑我是吧?那种环境里救下来的能有几个善茬?


我是受人所托。岳明辉说。


卜凡瞥他一眼。当初不是说好不回来?


他呀。也是一祖宗。岳明辉叹气。说是非要偷摸着看一眼,我就说有什么可看的这三年搁你凡哥这儿伺候得好好的。这不看出事儿来了吗。


他到底身份敏感,你怎么不拦着?


拦得住吗我?当年骗他拐他换来的一片生天他都不要,那时候跳船背上划的口子现在都还在,整一狼心狗肺。


老岳,你说当初要是没我俩掺和进这趟浑水,那他和弟弟……


哪有什么当初啊,凡子你清醒一点。岳明辉眼睛错开一点,卜凡就抓不住他神色。好死不如赖活着。你懂不懂。


卜凡想说我不懂,可不知为什么竟开不了口。


那些什么情啊爱啊,最难许诺,不应许诺。


李振洋和李英超都不明白。


可是他们俩却懂得。


*

蔡徐坤打心底里喜欢李英超,如果他们不是仇人的话。他们的经历太像,什么家破人亡众叛亲离都在最年轻的时候体味了个遍,痛也痛得酣畅淋漓。当然王子异从来没背叛过蔡徐坤。


可是李振洋到底还活着,活得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,光这点蔡徐坤就能嫉妒李英超一整年。


李振洋长得好看,不笑时凶悍,笑起来天生就一股风流劲儿,说出的话都是过了蜜的甜。听说李家不食烟火的小公子最爱吃糖,派李振洋过去真是再合适不过。


第一个察觉到李振洋的倾斜的,是蔡徐坤。他掩饰得很好,可是每次说到李英超的名字时都会下意识地回避。


他显然也害怕自己的温柔嘴脸展露无遗。


可眼神怎么作得了数呢?蔡徐坤也是玩弄风月的好手,偏偏他也识不破李振洋是真是假。王子异对他不曾有恩,两人不过同窗之谊,这层单薄如纸的关系更是让蔡徐坤心头存疑。


他知道李振洋是接近李英超的最佳人选。


但他不确定李英超是否也是瓦解李振洋的最好武器。


他们大错特错,唯一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,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,好个畅快天地。什么李振洋李英超都化作一捧雪里的尘灰,没人再挡着王子异,他们并肩站立,遇神杀神遇佛杀佛,寒时双双血肉作温,战时彼此筋骨为戟。


可他又错了。有的人毋宁玉石俱焚,有的人偏盼着你若安好。


他时常想着,这是何苦。你救不了自己的话,自然是救不得我的。


何其苦啊。


只是那位小公子,是不是早早看透了这世间苦楚才变得这样嗜甜嗜糖?


他和李英超打了个赌。


*

李振洋现在十分舒坦地卧在躺椅上,长手长脚一片摊开。花草院子爬了满架的紫藤萝,辉煌日光逡巡其中也只好碎成一瓣一瓣。


不及他眼眉温柔。


李英超将捧着的两只茶盅搁在小几上,也陪着他坐下。李振洋等着他的千千万万个质问或骂语,可是他的男孩什么也没有说。


于是他带着几分无奈打破沉默。


“小弟啊……”


他这声小弟刚一出口就被李英超狠狠扑到怀里,满身的伤口都被他碾压,偏偏始作俑者还要抬头眨几下水光泛滥的眼睛问你疼不疼。


他大概是疼的。那时跳船留下的伤痕在慢慢淡化消失,从后背转移阵地到了心里。李英超也在他心里,他每天想念他一百次,伤口就撕扯开裂一百次,看不见的鲜血越流他就越痛快。


但是李振洋说:“小弟是甜的。”


他说这话的时候,一尾低垂的紫藤萝花堪堪吊在他眼角,可是他懒得摘去。


李英超忽然也不想摘了。


他们在院子里从午后漫坐到夜晚,他们说了许许多多的闲碎絮语,又好像什么都没说。没有谁把谁贴近心口死死拥着,他们听不见彼此的心跳节拍。他们也没有接吻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小几上的茶最后凉了,满院紫藤萝安静飘舞。


李英超的眼睛里,是压弯了也不断折的愚蠢勇毅,和孤注一掷的幼稚烂漫。他是他的永恒白昼与长夜,可是他注定求不得长生。


是否所有浪漫主义都裹挟着绝望。


*

李英超的脖颈洁白纤细,拿刀一比更是生出几分脆弱美感。但是刀的主人却比他更紧张焦躁。


“你看他来啦。”蔡徐坤突然笑出声来。“你为什么还是不高兴,嗯?”


李英超说不出话来。他感受得到自己轰隆作响的鼓膜,感受得到李振洋像是要把他焚烧成灰的眼光,感受得到遥遥脚步带来的每一个细微震颤。可是他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

其实他是想笑的。


但他怎么会高兴?明明知道输了彻底。


他自己下的注,从来不在李振洋身上。


四面都是自己的人,绝不比蔡徐坤少。卜凡被他骗去岳明辉那里,无论李英超是死是活他都还有退路。可是李振洋不会来,他不该来。


李英超把所有的精明和算计都押在了这个局,然而局之所以是局,是因为他笃定像三年前一样,那个人不会来。


他独独错算了爱。


现在他输了,蔡徐坤按理要在他身上扎三个窟窿,李英超别想活命。但是李振洋赶来了,他来救他了。这三个窟窿落在李振洋身上,对李英超同样是死亡。


横竖李英超都得死在今日。这时候他才想明白从一开始李振洋就给不了他救赎,他们都身陷苦海无法回头。他也救不了李振洋,更救不了他自己。


温热的血液浇了他满头满脸,天地都随之迷离斑驳,可心上人的爱意终于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宣之于口昭告天下,再容不得他半分怀疑。


李振洋的声音像夙愿达成的一声喟叹。他说小弟。


哥哥来迟了。


他还说了些什么的,他肯定还说了的。但是在李英超抖成筛子的视野里,只剩了几帧无力的嘴唇翕动。


*


一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个梦里,李英超突然听清了李振洋最后的话语。


小弟,我们两不相欠啦。


*

你欠我的。


你欠我风雨晴雪,欠我日月朝暮,你欠我浮世三千。


不。


其实只欠我一个你。


End.


据说紫藤萝的花语之一是:为情而生,为爱而亡。

这篇其实写的有点磕绊,很多地方自己不满意,逻辑也不通畅,躺平任嘲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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