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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,

等待随便哪种未来。”

【第二届磊伦文手大逃猜】山海(他是龙AU) byWilde陈清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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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他是龙AU《他是凤凰》,大型魔改东方神话。这里的凤凰算是我私设了,和旭凤的设定没什么关系。


01.


       树是梧桐树,落叶自然也是梧桐叶。深黄浅黄无止尽地铺陈开去,莫名教人想起宫中莺燕衣饰间常见的金缕百蝶,端的一番破落气派。


       这是国都最后一棵梧桐树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幼年时曾听身边的小宫女这样说。他生性多疑得很,人们都道太子刚愎,什么话传到他耳朵里,大抵都是不会轻信的;然而这一句记忆深处的儿时笑谈,他却偏偏觉得确凿。


       小宫女还与他讲过,世间曾有凤凰,栖于梧桐,淬火而生。那是一种半神半妖的生灵,与太祖皇帝结下契约,王朝也由此开辟。按照约定,每有凤凰现世,皇帝必须祭献出自己一位心爱的妃子,以示永结交好。


       那小宫女照顾了他大概五六年,或许更久,久到太子已经记不清楚。十四岁他纳了第一个侧妃,小宫女便是死在那位侧室手里。但是对于太子来说,不管是小宫女,还是娇俏妍丽的侧妃,他都觉得面目模糊,唯独这故事还真切着。


       ——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?


       城门外甲光凛冽,黑云欲摧。邻国皇帝是个疯子,为了心爱的少女能嫁给心上人,直教铁蹄踏碎这万里山河来做嫁妆。而太子是个懦夫,为了让这由盛而衰的王朝苟延残喘,大喜婚宴如大悲大丧般不情不愿,狼狈不堪。


       他如今站在河岸边,迎亲的队伍于身后排得很长。江风瑟瑟。


       他鲜红色的袍角被吹开,发丝飞舞。他的新娘渡河而来,舟队在江天晚霞的尽头影影绰绰。吴磊突然想起了这个王朝最古老的传说。


       “凤凰于飞,翙翙其羽,亦集爰止。蔼蔼王多吉士,维君子使,媚于天子。”他从小不通音律,然而一时想到了,便这样粗声吟唱了出来。


       于是空旷的河野之间,一尾艳丽喜庆的队伍,一支嘶哑凄怆的歌。一个亡国之君。所有人都发出了喉咙间破碎的声音,他们都看见了那个凤凰与先祖共同缔造的灿烂时代,看见了盛衰兴亡不可支配的颓然命运。看见远方的霞光越烧越烈,映入河中水光如同火光。船影越来越近。


       “凤凰于飞,翙翙其羽,亦傅于天。蔼蔼王多吉人,维君子命,媚于庶人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凤凰鸣矣,于彼高冈。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不知是谁先看见的,那船帆之外,那水天之外——有一簇烈焰乍现,惊掠而来,破开万道金光。刹那之间,天地失色,仅有那愈燃愈旺的熊熊天火是唯一夺目光亮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甚至隐隐感受到脚下地面的异动。


       “这!莫不是……”那人还未来得及说完,便见那火焰猛地爆裂开来,一瞬间火花流焰四处飞溅,满江河水轰开无数巨浪滔天。江帆倒挂,山峦震颤;火光、血光、霞光交织一处,护卫、女眷、船队乱成一团。


       太子转头怒喝道:“快点回撤!保持次序,不要乱窜!快!!”


       头顶劲风呼啸卷来,有什么巨物挡住了那刺眼火光。吴磊来不及抬头察看,忽的背脊处被人狠狠一抓,双脚悬空——


       “太子殿下!!”


       那禽鸟将他用力向上一抛,他便重重摔落在它背上。只是这鸟刚刚化形,全身上下无不狰狞异常,太子殿下稍一触碰便被烧得跳了起来。狂风将他吹得东倒西歪,在他颠簸的视线里,高空以下,万物烧灼,天崩地坼。可他心里竟难得平静。


       ——他唯独有些惊讶的是,神鸟凤凰的真身居然这么丑。


       而且很蠢。


       他不小心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,于是被那大鸟一个蛮力狠狠抖落了下去。神鸟颇是恼怒地靠近他,口中喷出一道灼热火焰,直逼吴磊的脸颊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忙往身侧躲了躲,不待它再吐出第二道火来,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凤凰略显焦黑的冠羽。那羽毛极是烫人,他的手指很快被灼伤了一片,然而他始终力度温柔。


       凤凰的眼瞳是极绚烂的金红色,那里面只盛着他。


       年轻的太子背后是滔天烈焰与万丈烟霞,风声猎猎。而他与那血一样火一样流动的颜色本就是一体的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劫错人了。”他说。


       然而他嘴角十分轻缓地露出一点笑意来,好似早料到如此,原该如此;又好似只满腔一无所知的疲惫和悲伤。




02.


       凤凰止息于山海的另一端。


       小岛四面环水,并无人烟,期间飞行的路程之远,吴磊已经无法判断身在何处,甚至不知是否还在本国疆土。岛屿上空巨风彪悍,吹在人身上如刀割一般,直接将他掀落在坚硬地面,直把太子殿下一张英挺俊秀的脸磕出了几道血痕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抹了一把自己的脸,却没说什么。他慢慢站起身子,审视着面前笼罩着灿烂光华的神鸟,眼底黑沉沉的意味不明。


       而凤凰也在打量着他。


       “我必须回去。”他开口道。


        凤凰没有理他,拍拍翅膀作势就要飞走,却被前胸突然没入的利器所阻碍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得带我回去!”


        太子的剑很快。从前的时候,放眼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出剑更快的人,凤凰自然避之不及。他的血也是金红色的,带着汩汩滚烫热流,一方玄铁竟瞬间销蚀融化。


       太子愣住了。他贴身并未携带别的武器,更别提徒手制服神鸟的可能。他下意识往后退步,而凤凰亦步亦趋地向他靠近,口中发出嘶嘶的怪声,仿佛在酝酿喷出下一团夺人性命的火焰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捏紧了手里的碎玉残片。那是他从小佩戴系挂的护身符,刚刚摔落在地时被砸成了两半,边缘锋利非常。


       凤凰又走近了一步,吴磊手中玉片应势而出,劲道迅疾狠厉,不料凤凰双翅完全张开时,根根羽毛霎然间刚硬如铁。玉石撞击之下,声音却不合时宜的清越空灵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了。在轻妙的玉声里,疲倦终于摧毁性地席卷而来。他知道自己无法战胜眼前的神鸟,他的手臂颤抖发软,头颅昏沉发热,而身上的烧伤烫伤加剧了他的痛苦。盛大的孤独和无力渐渐淹没了他,他自己都无力挣扎,更遑论要拯救摇摇欲坠的皇朝命运。


       他的故国啊,只怕早化作了一捧焦土。


       太子没有哭。他素来是个强硬的人,然而面颊上一层湿意细细绵绵。


       下雨了。




03.


        吴磊知道自己是发了高热,不然不会就那样在幕天席地的大雨里失去意识。


       他醒转时恰是雨霁后的黄昏。海面平静无波,偶有鸥鸟飞过,斑斑驳驳的日光投落下来,是一寸寸金鳞。曾经伴随着凰鸟而来的,如同要毁灭天地的那场大火,彻彻底底的没了痕迹。


       他躺在一个宽大的洞穴中,身下铺着厚厚一层茅草。他仍然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破烂吉服,身上的伤口却像是被人处理过,虽然依旧很疼。


       他手边放着那两块玉石残片,被人特意拼接成完整的模样。


       真是奇了怪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他起身离开洞穴,迎面便看见一个人影向他遥遥走来。那人仿佛是个青年模样,一身衣裳穿得奇形怪状,身量倒很高挑,青绿色的果子揣了满怀。


       纵然吴磊心里顿生疑窦,也耐不住在此地见到活人的喜悦,更何况他刚刚退烧,看到那几个青果才觉得又饿又渴。他很是自然地上前去接了一个果子,边啃边说:“味道不错,你从哪儿摘的?”


       青年的脸有些脏扑扑的,眼睛却又黑又亮,看人时微微睁圆,显出几分天真颜色来。“就在前面有棵大树,你要是喜欢,下次自己去摘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便低笑:“行。”


       青年像是觉得他很好说话,于是拿起怀里又一个果子,擦了擦递给他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又问:“你叫什么,来这多久了?想不想和我一块儿出去?”


       “我先人姓邓,单名一个伦字。”青年捧着青果进了山洞,像松鼠贮食似的将剩下的果子埋进一个小坑里。“我从来没离开过这里,你也别想离开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,追上去道:“你难道打算在这困一辈子?我朝本就内外交困,如今凤凰现世,天降大火,我又被他掳来这里。若再晚些回去,怕是真的要亡国!”


       他们的距离凑得很近。邓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忽然伸手轻触了触他脸上的伤痕:“我那时不是故意的,也给你敷过药草了……怎么还是不见好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惊得退后两步。


       青年怀里没了野果做遮挡,胸襟处赫然露出一大片干涸血迹,那不寻常的金红色像一块张牙舞爪的原始图腾,妖异又美丽。


 


04.


       邓伦装作在做自己的事情,眼睛却忍不住频频往另一头瞟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在烤鱼,焦香味一阵一阵随风送来他鼻端,馋人得紧。这不能怪他,凤凰再厉害终归落不得水,这岛岸边的鱼生长得极是肥美甘厚,他却从没尝过滋味。


       “傻凤凰,过来。”吴磊唤他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骂谁傻呢?”凤凰怒道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不傻还能抓错人?抓错了还不肯放,真不讲道理。”见他不动,吴磊走过去把鱼递给他。


       邓伦不接,嘴里嘟囔道:“抓错就没办法了。祖上定的规矩只能领一次献,白白浪费在你这里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拿着,我不负责喂你。”吴磊嫌弃说,“都说是浪费了,为什么不能送我回去?”


       “非我不想。而是百年前你们的皇帝毁约,屠杀我族人。虽我仍受凤歌召唤,但已不再担负守护职责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说这话的时候,神情很哀伤。


       “小太子,我是天地间,最后一只凤凰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凉凉一笑:“所以你便要我来做这最后一位君主?”


       “殿下,死生运数,本无逆转。你回去又能如何?该有此劫,与你无关。”火光晃动照亮他一半脸庞,流泻出一点道不清的温柔,“不是你的错。”


       看他没有反应,邓伦便执拗地重复道:“不是你的错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呆呆地站着,许久也说不出话。他只觉得嗓子哑得厉害,眼看着凤凰从高处走向他,向他张开手。于是他狠狠拥他入怀,怀中躯体是那么温热柔韧,他终于忍不住地痛哭失声。


 


05.


       石头垒起来的锅炉里,旋转的气泡发出咕嘟声音,香味浓郁。“火不够大啊,你是不是在偷懒?”吴磊搅了搅汤汁,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邓伦。


       凤凰掌间驭火,脸上委委屈屈。“我没偷懒!”


       “行了。”吴磊说着用石盏舀起一碗来,先递给了邓伦。“小心别烫到。”


       岛上的日子,过得很慢。邓伦向来觉得时光难以打发,故而多了一个吴磊,他反觉有趣得很。便拿吃食来说,从前他只知道藏些野果野菜,哪里想到还能烧烤煲汤。既然被吴磊收买了胃口,便越发觉得他是个好亲近的人。


       倒并不像外表上看起来那样凶悍绝情。


       “凤凰,你想来,是要年长于我的。”吴磊这样说的时候,邓伦正刚刚洗了头发。他半湿的黑发散落在肩上,蒸发开层层氤氲的温吞气息。


       “那是自然。神鸟寿命非常人能比,我长于你,百岁有余。”邓伦说着心头有些得意,指尖拢火,要去烤干自己的头发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急忙将人按住。凤凰之火太急猛,上回见他这样,头发倒是干了,凤凰也成了只火烤的焦黑凤凰。他抓住他手腕,说:“我帮你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气势强硬,力道却温柔。邓伦于是望了他一眼,但没挣扎。凤凰的眼睛形状略微狭长,眼尾的弧线自然勾起,是副十足风流长相,偏又让他目光再无辜又清白不过。“你要是长在我宫中,定是要被人骂做狐媚东西。”他忽然说。


       邓伦面颊染上些微红,道:“你,你说什么混账话!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便不再说了。他用内力在掌间燃起一股热,就着溶溶如水月色为邓伦晾起头发来,发间水意不一会便消遁无形。邓伦被这熨帖暖意烘得昏昏欲睡,双眼微阖,整个人软绵绵地缩在吴磊怀里靠得舒服,眼看着就要走不动路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轻轻拍了拍他快睡着的脸:“好了。回山洞里面睡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邓伦稍微清醒了点,慢慢起身回洞穴去,却又被吴磊叫住。
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……?”他又打了个哈欠,一双眼睛水汽迷蒙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上前一些,把他往自己这边拢了拢,低头替他把衣服拉平、衣带系好,平平整整一丝不苟。“以后不要乱穿衣服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知道知道。”邓伦胡乱应了几声,飘到山洞草堆处睡了。


       邓伦那夜睡得极不安稳,闭上眼便是无尽梦魇。噩梦没有具体情节,只有僵直的气氛纠缠令他几欲窒息,分外可怖。他醒转一次,却见吴磊站在洞穴口边,装束整齐。夜色幽微,万物静籁。但见他披戴天光晨露,俊美无俦犹如神祇。


       邓伦恍恍惚惚,只道是梦中之梦。“你杵那儿干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听见动静回过身来,看了他半晌,却不说话。他忽然从腰间取下一件物事,是那枚玉符,碎为两半,他找了条绳子将其中一半系在邓伦脖子上。“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,说是能护佑平安。”他低声说道,吻了吻他紧蹙的眉间。


       邓伦困得懵懵懂懂,凑上去亲他脸颊。吴磊没推开,反而又在他花瓣似的嘴唇上点了点,说:“睡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邓伦早被沉沉睡意俘虏。


       黎明将至。


 


06.


       两军阵前,千钧一发。


       他清楚没有胜算。凤凰说得没有错,他来与不来,对于结局来说不会带来丝毫改变。


       但他知道还是不一样的。天光乍暗,血染长枪,箭矢如急雨,君王以国死。年轻的太子太能描绘那幅场面了,裹挟着他全部的肃杀和孤勇,所有绝望的浪漫消散于余晖残阳。


       他曾经无数次地假设过,若凤凰不曾现世,会如何?若凤凰劫对了人,又会如何?一切因果再三倒错,尽头却始终同一,唯一不同的是,在所有可能性里面,却是他与凤凰相遇。


       他这一生,很少有选择的权利。他愿做个逍遥自在的江湖客,却偏偏生在皇室做了监国太子。他心无所属,却前有侧妃赐婚后有公主逼嫁。他仅一次替自己做了决断,是决定赴死。


       短短几个昼夜里的那一点旖旎情意,于拥有漫长生命的凤凰来说,不过是蜉蝣江海。于他,却是一生只一场的滂沱心雨,是他不曾听过的春雷鼓点,漫漫长夜中终于有彗星划过,火光猎猎。


       于是他感到难能可贵的快意,比他荣华锦绣的前半生都要快意。他活了一回,爱了一回,现在他要死了,死得其所,绝不冤枉。


       怪风乍起之时,他身上已中了三箭,束发尽散,周身浴血。他草草格下对面一击,忽有预感似的猛然抬头。


       遥遥天际燃起一尾恣意的红,绚烂夺目一如迎亲那日的落霞喜服。落入他眼中,却像那颜色里融进了灼烧温度,烫得他直想落泪。


       “天道尽算,百世长安,我先人曾许下的承诺,早已不作数了。这是我对你说过的。我不承担守护你族的职责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但我想保护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吴磊笑了几声,脸上的伤口血痕挤弄在一起,分外狼狈滑稽。他说:“你不怕我成了最后一个皇帝,连累你真的变成最后的凤凰?”


       邓伦说:“谁说的?我还要把你抓回去,罚你给我炖一辈子汤捉一辈子鱼。”


       凤凰形态看不出样貌,但那副颐指气使的傲慢样子如出一辙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突然不想死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他发觉自己胸口深藏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滚烫爱意,比漫天流火还要恣肆蓬勃;他这一生都从未启齿过的初生心跳,他有那么多话想和凤凰说。而他此刻希望自己拥有绝对冗长平庸的一生,足够他把这些都慢慢慢慢,全部说与他听,他保证一个字也不落下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复又挑起手中银色长枪,染血斑斑。他与身后金红色的神鸟并肩而立,一起融进那无边无际的血与火里面。


       吴磊想好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他决心要抓一辈子鱼、炖一辈子汤。


       End.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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